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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大女生案:她曾遭受无人知晓的暴力

类别:电影圈 日期:2020-6-20 1:10:04 人气: 来源:

  4月11日,在长达6个月的治疗后,北大女生包丽被宣布医治无效死亡。此前,她同在大学读书的男友陶务,被指与包丽行为高度相关。因为片段的聊天记录和两位主人公的名校身份,曾激荡一时。

  但事件发生后,除了大学取消陶务研究生保送资格外,司法层面至今并无太大进展,这也出,亲密关系中暴力发生的曲折、复杂、微妙,它常常不黑即白的,而是灰色的渐进,因此更加隐秘,更难以逃脱。在此,我们重新梳理这一案件,以纪念那个女孩,一个曾遭受,却无人知晓,孤立无援的女孩。

  4月下旬,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,草木织锦,上行人尽着轻薄春衫,但林秀珠不是,她依然穿着厚厚的粉色绒毛大衣,两条细瘦的腿裹在衣服里,像随时会支撑不住。她的眼睛总低垂着,几乎要被口罩挡住,经常话说到一半,眼泪就突然涌出来。但她依然是优雅的,头发齐肩,烫过,颜色和造型虽已消失大半,但尽量梳到整齐。包丽的一些朋友始终不愿接受采访,林秀珠很理解,嘱咐记者不要去打扰她们。

  包丽的另一些同学说,包丽也是这样,温柔得体,总为他人着想。包丽是林秀珠的女儿,大学院2016级学生。2019年10月9日下午,包丽从男友陶务家离开,在一家宾馆内吞下200颗安眠药,当晚被陶务送入北医三院抢救,不久被宣布脑死亡。在死亡前2个多月,因为疫情,林秀珠每日的中断,只能隔几天去一趟医院,坐在ICU门外的走廊里,隔着无数墙壁与玻璃门,与女儿待一会儿。包丽本是她余生的快乐和希望,事实上,从上幼儿园起,林秀珠就不再参与家里的生意,而是和母亲两人,全心全意照顾包丽。

  独居的这几个月,除了去的日子,其余时间,在狭窄的快捷酒店房间里,她做得最多的,就是无数次重复翻看包丽留下来的聊天记录,分析和推演,陶务到底对包丽做了什么。

  陶务早在2019年11月2日就离开了医院,那些被林秀珠当作的聊天记录,是在他离开后才发现的。林秀珠说,离开时,他还嘱咐,要把包丽的最新情况每天反馈给他。陶务是最早发现包丽的人,但联系上林秀珠,告知包丽已出事的,却是北大的工作人员,林秀珠在2019年10月10日早上10点多从广东老家到达,那时候包丽早已躺进北医三院的重症监护室。

  陶务的冷静是一贯的,出事的10月9日傍晚,包丽后,陶务曾给林秀珠发过短信,询问包丽高中时的电话号码,说包丽不见了。林秀珠说,他的语气平淡,就像在说一个日常的小误会;当天,他还突然联系了包丽的两个中学好友,同样是询问某个电话号码。他丝毫没有透露给她们,包丽出大事了。

  林秀珠说,根据陶务后来的说法,包丽是在晚上6点30分左右吃下安眠药的。陶务6点28分报警,7点左右定位到包丽的大概,最终在的协助下,于晚上10点25分找到包丽所在的房间。根据陶务的说法,当时包丽还能跟他清晰对话,他给她灌了两瓶水催吐。当晚10点38分,包丽的学院员拨打包丽手机两次,第二次是陶务接听的,他冷静地告诉老师,包丽在睡觉,随后才通过滴滴专车将包丽送往医院。

  觉察到包丽跟陶务的恋爱关系远比她想象的复杂,林秀珠用了很长时间。最早是到达当晚,北大的工作人员问她,包丽从学校搬出去了,住在陶务家,你知道吗?林秀珠很吃惊,说:“我不知道啊。”

  然后是到后大约三天左右,有一次在病房里,她问陶务,他跟包丽是不是吵架了。她记得和之前许多次的否认不一样,陶务看起来很羞耻,拉着她到无人僻静处,告诉她,包丽已经不是之身。她记得,陶务一开始声音很小,但越说越暴躁激动,甚至扳过林秀珠的肩膀,将一张扭曲的脸杵到她眼前,要与她对视。

  包丽在北大的室友也告诉林秀珠,要提防陶务,说他打过包丽。但怎么提防呢?林秀珠全无头绪。那时候的陶务,还每天去医院陪护,从中午12点到晚上8点左右。他叫林秀珠妈妈,深情而自然,承诺会好好挣钱,替包丽赡养她。医生宣布包丽脑死亡那天,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,默默流泪了好几分钟。

  他甚至还提醒林秀珠,的时候,包丽的身份证就在他家,开房时没拿走,因此可以找酒店索赔。有时候学校老师过来,他林秀珠,不要太相信,因为学校想逃避责任。他看起来依然是一个深情而优秀的男友。10月17日,林秀珠第一次报警时,初衷只是想知道,女儿为什么会。

  包丽的手机是作为提交给警方的,此前,手机一直在陶务手里,后来在上的那些聊天记录,他并没有删除。林秀珠要过手机后,一直不敢打开,因为有朋友告诉她,也许会。里面的聊天记录其实是明婷跟程珊珊发现的,她们就是出事当天,陶务联系过的包丽中学时代的好友。

  明婷跟程珊珊找到林秀珠并不容易。一开始,包丽后,陶务告诉她们,包丽遇到了一些事,不方便联系,她们决定尊重好友。直到10月30日,两人才从包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那儿听说,包丽了。

  11月2日,程珊珊跟明婷分别从和广州赶到,但没有林秀珠的联系方式,只能联系陶务,而陶务委婉诚恳地劝说她们,不要去找包丽,说话的语气让人以为,是林秀珠不想被打扰。为此,程珊珊和明婷犹豫了两天,最终才决定去北大院,并通过学校工作人员,找到了林秀珠。

  程姗姗说,她们在医院见到林秀珠的第一眼就发现,林秀珠太需要帮助了。所有人都意识到,包丽的跟恋爱有关,但所有人都困惑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直到11月9日,警方还回了包丽的手机,那个隐秘的故事才如般呈现在她们眼前。

  包丽是在2018年5月左右跟陶务关系变得密切的。当时,包丽念大二,是北大校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,正在竞选下一届团职位。陶务来自公共管理学院,比她大一级,任校学生会六个副之一,分管文艺部、文化部和体育部。

  北大学生会团最终是由各学院学生代表大会共同投票选举出来的。一些有过学生会工作经验的学生告诉我,换届时,每个往届团都有自己想要推举的继任者,陶务推举自己分管的部长包丽,当时应属正常。

  曾在学生会工作、并与陶务有过密切接触的李亿告诉我,陶务工作能力不错,曾任北大学生会体育部部长,解决过重大事故危机。李亿对陶务的印象是整个团里最正面的,理由是,做副期间,陶务仍然会操心分管部门的实际工作,主动承担一些来自团委老师的压力和要求,“是那种做事的人”。在他看来,这一点跟包丽非常相似。包丽在任文艺部部长期间,同样做事极认真负责,一位前文艺部部员告诉我,即使一篇决赛放票的通知类微信号文章,包丽不满意的话也会亲自连夜修改推送。

  在后来的聊天记录里能看出,在竞选团期间,陶务频繁指点过包丽,比如要“表现得越蠢越好”,“见(学生会)们,一定要好好表现,最真诚地去聊”。他还包丽,把当时正在主办的十佳歌手大赛决赛的票,送一些给能够影响选举的人,且要让对方感激涕零,并给她打气,表示如果追究责任,自己“背全锅”,他说:“我无所谓,是分管我怕他们?”

  陶务的指点并没有让包丽竞选成功,在一些人看来,这是意料之中。李亿说,很多有意在学生会晋升的学生从大二开始就全力拉票,而包丽的工作重点一直是校园十佳歌手大赛,从选举季节才开始投入竞选,已经太迟了。

  陶务替包丽总结原因时,认为她太单纯善良,但转而又说,这样更好,因为女孩子只要懂得找一个自己的男孩子就行了,“女孩子这方面的成长没什么好处”,他指的是进取和钻营。但包丽反驳说:“女孩子更要懂得自己,前提是充分了解,我的承受能力很强的。”

  如果回过头去看,两人性格上的不同在那时已经。一位曾在学生会工作的同学告诉我,陶务平时总是亲切温和,如果聚餐,能在饭桌上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,但也有人见过他在办公室发脾气,突然大吼大叫,脸色阴沉得。

  包丽则不同,她和煦温暖是恒定的。有学妹请教申请双学位的面试要点,她会分门别类,把注意事项和资料打包发过去;她的手机会备份同学和好友的生日,仔细罗列,该送什么祝福和礼物;有部员骨折了,她会立刻借辆电动车去宿舍,把部员送去医院。

  那时候,陶务跟包丽显然是互相欣赏的,比如包丽会夸陶务为“北大刘昊然”,陶务则让包丽“多照镜子提高审美”。当时陶务有女朋友,但两人还是在2018年七夕前不久正式确立了情侣关系。一位文艺部的部员记得,在一起没多久,包丽还把陶务拉进过文艺部的大群,当时陶务什么都没说,连着发了好多个红包,加起来可能有上千元钱,发完就退群了。

  在北大的一个内部匿名网站上,一些当时的校园称,和包丽在一起后,陶务和前女友依然多有牵绊,甚至引来前女友找到包丽,请她管好陶务。从包丽和陶务的聊天记录中也能看到,在恋情开始的前几个月,两人多次因为陶务前女友的事闹矛盾。9月份,包丽甚至拉黑过陶务,陶务不得不发短信请求原谅,并,自己心里已经没有前女友的。

  这时候的陶务和包丽,看起来还是一对普通的校园情侣,每日讨论吃饭、学习、考试、实习,为一些小事拌嘴,而包丽看起来是更具主动权的一方,说话直来直去,并未特意迁就陶务。陶务则偶尔感叹,如果包丽以前没谈过恋爱就好了,两人的爱情就趋近完美。据两人的聊天记录,陶务在和包丽谈恋爱之前,就知道包丽曾有过恋爱经历,第一任男友是她高中复读时的同学,两人早在2017年就分手了,第二任男友前后相处了不到一个月就和平分手。

  作为好友,包丽和陶务在一起没多久,程珊珊就知道了,她很为包丽高兴。她知道包丽是个对感情看得极重的人,和初恋还在一起时,有一次,程珊珊曾拉着包丽接受过一个公司对素人情侣的采访,采访中有个问题是:“你有想过,你们以后可能会分手吗?”结果,包丽当场痛哭,那时她和初恋的感情还稳固甜蜜,她对程珊珊说,“分手”这个结果,光是想一想就无法。

  林秀珠是在2018年10月左右知道包丽谈恋爱的,包丽告诉她,对方是学校学生会副,家住,父亲在山东工作。林秀珠心里其实不太高兴,女儿要真嫁在,那可太远了,但她也听说,现在的校园情侣常常毕业就分手,未必能长远,也就没有过多在意。

  但就在包丽告诉林秀珠恋爱消息后两个月左右,她跟陶务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转变。2018年12月20日的一则短信里,她说:“你不会明白,昨晚洗着洗着你的衬衣哭了出来,是种怎样的委屈⋯⋯让我不下去的,从来都不是你那些灰暗的情绪,而是你对我的否定。”看起来,陶务已经开始她,而她明显感到不适,并试图改变。

  但十多天后,她投降了。2018年12月31日晚上10点多,两人见了一面,4个多小时后的凌晨2点,包丽给陶务发微信说,“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吧”。她陶务往自己身上泼脏水,并将之定义为暴力。陶务没有回复。

  直到第二天下午,陶务才指出两人的矛盾来源,他说自己和一个女同学聊到了女生的初次性经验,内心充满嫉妒。他说,包丽过去跟他聊起性经历时,他已经有所不满,然而不知如何发作,女同学的话终于让他明白了自己的痛苦来源,他连续发送了数十条信息,、痛骂、哀叹,表达自己不想当一个“可怜鬼”和“接盘的人”。

  包丽先是简单回复了几句:“我不想跟你解释了,我说过我最美好的东西是我的将来,你始终不肯相信。”但陶务不依不饶,她最终请求陶务:“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⋯⋯算了,我自己决定。”随后几天,不知道在现实中达成了何种协议,两人如常地问候,讨论学习、游戏,虽然陶务在1月11日说过一次分手,但两人只冷战了一天,很快就恢复正常,继续一起吃火锅、滑雪。

  2019年春节前,陶务还买了上万元的礼物,去了包丽家。林秀珠当时对他印象不错,嘴很甜,总是抢着帮林秀珠做事,甚至表示要全程操持,为林秀珠做一顿饭,但最后被包丽了。林秀珠冷眼看去,他对包丽也不错,总叫她“宝贝”,毫不避嫌,给她夹菜,时刻关注她的身体。林秀珠唯独讶异的一点是,陶务做客期间,林秀珠让包丽跟自己睡,但有两天晚上,陶务要跟她一起睡。这并不礼貌,但林秀珠性格柔顺,就由着两个年轻人去了。

  林秀珠丝毫没察觉,那时的包丽已经小心翼翼。程珊珊记得,当时包丽带了陶务跟几个中学好友见面,闲聊时程珊珊因为一个话题提了“初恋”两个字,陶务当即就变脸了,不再说话。包丽后来告诉程珊珊,回家的上陶务开始大发脾气,她程珊珊,以后在陶务面前再也不要提这两个字。

  程珊珊当时还不知道,陶务已经开始翻看包丽过往的聊天记录,并据此她对自己有所隐瞒。很难知道两人在包丽家发生了何种程度的争吵,但陶务离开广东后,争吵与1月时相比程度已经大幅升级,陶务连篇累牍地包丽,消息的滚动有时达到数十屏。

  他纠缠在一些细节里,“他对你说了什么”,“你对他说了什么”,“你后悔吗”,什么姿势,什么动作,什么感受。大多数时候包丽都不说话,也不反驳,只是静静地让陶务,极少数时候,她反弹激烈,表明自己没有,并且让陶务端正自己的态度。

  只有一次,她说,“什么玩意儿啊,你在说什么”,这就是她最激烈的表达了,甚至算不上,而这引来了更严厉的,就像一个人被按在水里,试图浮出水面时,又被更大的力量按下去。正是在连续数天的中,包丽开始软下来,感到痛苦和懊悔,她发现陶务已经开始失去现实感受力,比如她印象中两个人的某个亲密场景明明发生过,但陶务否认。他沉浸在想象的痛苦中,无法自拔,包丽不得不主动提到去文身,以此证明自己的心意。

  正是顺着这个线年大年三十晚上,陶务提出以后想和包丽形成调教关系,包丽要叫他主人,要自称小狗,甚至在公开场合也要这样叫。和滔滔激流般的、、、赌咒发誓和痛苦剖白相比,这个要求是明确的,可达到的,甚至显得松弛而可爱,像一个情侣间隐秘的小玩笑。包丽立刻就答应了。

  也就是在新关系正式确立的2月5日傍晚,陶务提出想给包丽拍一组裸照作为惩罚。起因是包丽在白天的聊天中曾提到“小母狗(包丽自己)变好看后跑了怎么办”,陶务认为受到了,所以需要拍裸照得到补偿,而如果包丽要分手,他也可以把裸照公布到网上。包丽看起来很不安,“被别人看到怎么办”,陶务承诺会娶她,但这并没有打消包丽的顾虑,直到陶务强调,“我喜欢,我想拍”,她才下定决心配合。

  大千世界的怪事

  此后一段时间内,像是有了新玩具,陶务不再提起包丽的过往,转而指导包丽看小说。重归于好后,大年初五,应陶务的要求,包丽去往山东青岛,在陶务家过完了剩下的春节假期。林秀珠记得,当时包丽提起过,陶务家结交的都是当地富贵人家,拜访亲朋好友都会带上她。除此之外,林秀珠没有听包丽谈起过陶务家的家庭氛围如何,陶务的父母是否幸福,又是怎样的性格。后来在聊天记录中,林秀珠才看到,陶务曾早早包丽,要学会打麻将,好陪他父母。

  在后来接受采访时,陶务解释称,男生对问题或多或少都会介意,而他跟包丽的争吵并不是因为包丽是否是,而是包丽对他有所隐瞒。他说自己没有安全感,所以对包丽不信任,主人与狗只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,不存在关系,他还将自己对包丽过往性经验事无巨细的定义为“讨论”,他甚至声称,两人之间不存在争吵。

  2019年春节过后的2月与3月,从微信聊天记录来看,两人的关系相对平静,但当时陶务性格里的另一面显然已展露无疑,比如4月23日,包丽答应去陶务家陪他过夜,但等她深夜聚餐结束准备出发时,陶务却不再回复微信。等待了20分钟后,包丽打车回学校,但半夜2点多,陶务发来了狂风骤雨般的语音,他质疑包丽回学校的动机,要求包丽未收到微信回复就应该继续等下去。他的话语毫无逻辑,在温和的道理与的之间,完全是无缝切换的。

  包丽试图跟他理论,但只回复了几句话就全面投降,主动提出立马再赶回陶务家,那时已是深夜2点多。而这,再次招来更加严重的。在的情绪中,陶务提出分手,态度,还一度拉黑了包丽。这本来应该是包丽的一次机会,但第二天,陶务的情绪消退,又跟没事一样,邀请包丽去看电影了,包丽也答应了,她当时本就不理解陶务的分手要求。

  这种情绪的切换,包丽应该体会很多。在随后5月5日的一次争吵中,陶务再次提到分手,过后,他用了几百字表达歉疚、、感谢和祝福,温柔缱绻,深情款款。包丽困惑地问:“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,是那个说话又毒又贱的,还是冷静以后又温和说好话的?”陶务说,也许两个都是他。那次分手聊天的结尾处,陶务说:“下辈子吧,你把欠我的东西都还我。”

  当时陶务已经开始经常性地在聊天中提到“爱情”“下辈子”“”“活着”这类词语。与之伴随,他和包丽的称呼由曾经的“主人”和“小狗”,变成了“妈妈”和“娃娃”。他会向包丽撒娇、认错、耍赖,也会在转瞬之间、、。在后来的一次聊天中,陶务曾提到,在恋爱初期,自己之所以看起来阳光而自信,是因为他跟包丽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。显然包丽正被他带着,只有两个人的关系深处。

  包丽的内心显然是挣扎的。5月14日下午,她发布了一条公开微博:“地球最强白眼狼逻辑。”一则她自己的微博截图显示,之后她甚至将陶务的微信备注名改成了“白眼”和“狼”两个表情图案,意思是“白眼狼”。当天午夜,包丽又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:“要说因为不忍心放弃已经付出过的,所以才不舍得分手的,其实恰恰是你。对于我来说,生命的全部意义在于,遇到那个最合适的人,用尽我所有精力,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,让我们成为所有爱情的楷模。我明明已经把你当成了这个人啊,偷偷描摹着未来,暗暗交付了我的所有。要我怎么舍得跟你道别,但我真的害怕我们不会幸福了,害怕了我一生的期待,我是的吧。”

  和所有的分手一样,她的决心里还留有一丝犹豫与不安,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。程珊珊记得,第一次暴力后的6月6日,当时还在上学的她找过包丽吃饭,包丽提到陶务很介意她不是,两人一起分析和吐槽了陶务的逻辑,但包丽丝毫没提到陶务打了她。程珊珊说,包丽的语气完全不是在寻求和安慰,相反,更像是朋友间式的吐槽,她也没有劝说朋友分手。那时候,她早已跟陶务再次和好了。

  事实上,程珊珊说,包丽可能是那种很难发出求助信号的人,她一直都是这样,连朋友圈都永远是欢快的、幽默的、美好的,在北大校园里,朋友们几乎从未见过她以憔悴不修边幅的面貌出现。林秀珠也记得,那半年,每次打电话,她总是习惯性地问一句,陶务对你好吗?包丽总是回答,“挺好的”。

  陶务的冷静出乎。2019年12月,我联系上他,他接受采访,但语气礼貌乖巧。他会叫记者“哥”“姐”,甚至表达感谢,就像在一个普通场合迎来送往。在接受新京报《我们》视频采访时,他解释称,社会并没有对他形成心灵冲击,因为包丽的离开已经足够让他,相比之下,其他事情都显得次要。他认为,自己和包丽是高度契合的,不愉快只是他们交往当中很小的一部分。

  但事实上,在陶务第一次动手后,两人只经历了不到一个月的相对平静。2019年6月11日起,两人关于包丽的过往性经验的争论,再次变得极度频繁,当天陶务还描绘出自己理想的爱情图景:“我就是希望,你能地抱住我,告诉我,不许要别的,这辈子只能要你,告诉我,如果离开我,你活不下去。”这是聊天记录里,陶务第一次非常明确而直接地提到爱情与死亡的关联。

  在连篇的中,陶务提出要求:“你之前不是还答应我,你离开我就去死吗?你去吗?是你答应我的吧?嗯?”

  根据林秀珠的说法,那一次割腕闹得不大,所以舍友并未报告老师,远在广东的林秀珠更是一无所知。已经有些人觉察出异常了,比如有人发现,1.65米的包丽从90多斤瘦到80多斤,脸色总是苍白。朋友圈的互动也少了,过去她打开朋友圈,会从头赞到尾,不落下一条,还热情评论,现在大家几乎无法看到她的身影。程珊珊后来才想起,包丽还跟她抱怨过,陶务总需要陪伴,甚至因此不让她去上课。

  7月11日,陶务讲道:“上次我让你扇自己,你装了半天,说自己不会扇,那你今天怎么突然会了呢?你扇得真使劲。”林秀珠和程珊珊后来都提到包丽曾向大学室友讲述,自己被陶务扇过耳光,狠捏手脚。

  7月14日,包丽试图分手,陶务,“我死给你看”。包丽已经意识到,“这样的只会滋长你的”。在某场争论中,她说自己“宁愿孤独终老”,这句话刚打出来,原本在哀求的陶务立即提出要求,让包丽发誓,分手后再也不谈恋爱,为了获得,他要求包丽为他怀一个孩子,并且打掉,在几轮讨价还价中,这一提议最终变成了包丽去做绝育手术,并将病历单留给陶务。

  的确,在后续几次吵架中,包丽曾希望以这一手术换取陶务的平衡,结束两人的痛苦,但陶务反对。在后来与我的微信对话中,陶务曾主动提起:“那就你的感官来看,单纯就聊天记录来说,你觉得之前说的文身、输卵管什么的这些话题,我是否存在对她的恶意?或者说(存在)她的想法或行为?”他还我:“您不用顾及我的想法,我只是想了解一个女孩子对这件事的看法而已。”“那姐你觉得,在这段关系中,男方是否真的会做出女孩的行为?”我表达了自己的困惑,询问他如何定义自己的行为,他不再回复。

  那段时间,包丽其实本该回到广东的,但林秀珠记得,包丽说陶务不让她回去。那时候,林秀珠还不知道,包丽已经在7月中旬搬去了陶务家,陶务则使用某种手段,恢复了包丽和第一任男友的聊天记录。新的审问就此开始:“你自己还有印象吗?你还想看别的⋯⋯再想想呢?”

  直到8月6日,两人在一次剧烈争吵过后,包丽才临时买票回到广东。林秀珠当时已经注意到,包丽的眼睛总是肿的,但她告诉妈妈,自己睡太多了就会这样。她还留起了齐腰长的头发,林秀珠劝她剪短一些,但包丽说陶务喜欢。包丽只在家里住了一周就回了,林秀珠很不高兴,但包丽说,陶务9月开学就要去支教了,她得回去陪陪他。这个理由了林秀珠,她当时并不知道,

  那时候的包丽已经开始感到无法逃脱。她跟最好的朋友说,陶务前后找她借了2万多元,自己连牙套钱都交不起了,即便如此,陶务还会说她小气,而包丽自己也为吃住在陶务家感到歉疚。

  回到后的两人在现实中不知道是如何相处的,但聊天记录显示,从8月27日开始,吵架每天都会出现,所有的内容都跟包丽过往的性经验有关。有时候,即便一个微小细节,也会突然触动陶务,让他从深夜1点到早上,而包丽则通常沉默,不发一言。

  根据林秀珠对聊天记录的,包丽的前后发生过两次,一次是6月13日,一次是8月30日,两次前,都伴随着陶务对她持续的。但根据陶务接受新京报我们视频采访时的说法,在最后一次前,包丽实际上曾四次,包括两次割腕,两次服药,每一次陶务都知道,甚至在包丽服药后,还会嘱咐她去体检。在回复采访时,陶务对此的解释是,包丽过往的是“一哭二闹三上吊”的“闹”,他说自己和包丽的争执确实给了包丽一些压力,但他又强调,包丽的压力来自多方,包括家庭,而他挺大的责任来源是,作为男朋友没有照顾好包丽。

  ,2019年9月8日,在又一次从凌晨到深夜,每隔几个小时就继续的里,陶务讲道:“你证明你对别人的爱,可以付出那么好的东西(初次性经验),让他快乐,你要证明对我的爱,却只剩下你自己的方法,割腕吃药,让我痛苦,不是你不爱我,而是你已经没有剩下可以给我的东西了,这难道,不悲哀吗?妈妈。”

  两人在微信上的日常聊天,终止在9月22日,当时陶务依然包丽曾去过前男友的宿舍。根据林秀珠的说法,此后,9月24日,包丽按照陶务之前的要求,去了陪伴他,直到10月1日才和陶务一起回到。

  出事的10月9日下午,包丽是从陶务家离开去到事发公寓的。傍晚5点41分到6点19分,她对陶务说的最后是:“此生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此了,遇到了熠熠闪光的你而我却是一块垃圾,妈妈今天给你谢罪了。”随后,7点13分,她编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,“我命由天不由我”。

  (本文刊载于《三联生活周刊》2020年第21期。文中名字均为化名。实习生田钟灵、郭子介、婧、曾笑盈对本文亦有贡献)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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